讀創誦讀(教師節)|使命(作者:許評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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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命
作者:許評
我的導師張先生已經走了12年了。
那是一個仲秋的傍晚我坐班車從學校回家,手機突然收到師妹發來短信:“張先生今日駕鶴西去。”我頓時呆住了。窗外晚霞如血,車內空調十足,依然感到燥熱。高大路燈已經亮起來,遠處起伏的梧桐山像踴躍的鐵的獸脊背。
滿頭白發張先生右手手指輕輕敲打在沙發扶手上,得意地笑著說:“文字學雖是雕蟲博大得很。”浮現在眼前。
抗日戰爭爆發,張先生隨北師大西遷蘭州,后一直留在蘭州。上個世紀末在蘭州求學,導師侯先生特地聘請他的老師張老先生為我們授課。張先生已近八旬,滿頭白發,滿臉紅光,精神很好耳朵有些重聽。他授《史記》,每周二上午我們4人在他家上課。這是70來平教工宿舍,幾乎沒有什么裝飾,除了滿柜的書,就是在墻角摞得整整齊齊的書,他調侃:家窮徒有四壁書。
第一堂課給我印象很深。
“諸位同學,來這里求學的目的是什么?”很突兀的發問,我們面面相覷。張先生揚揚手中像磚頭厚的書說:“求學無非是把它作為敲門磚,一旦獲得文憑。”
“啪!”書重重地扔在書桌上。陽光透過窗戶,在書桌上騰起塵埃里映出長長跳動的光影。
張先生指著桌上書神情嚴峻:“沒用了。”
“取得文憑只是第一步,以后讀書日子還長。”張先生意味深長地說。由于我大學學習成績稀松,態度也很不認真,對漫談式教學也不大放在心上。張先生很健談,評論史記人物,縱橫捭闔,信馬由韁,各路大家評述娓娓道來,各色奇談怪論紛至沓來,各種論戰糾纏中左右逢源,可是我學識太淺,總也跟不上他跳躍性思維。
一次他點評《報任安書》。指著打開的大字本《史記》,慢慢地說:“這是一個文人的遭遇,一個飽受儒學熏陶,飽含家國天下情懷,滿懷治國安邦的青年,在最有激情的年華,遭遇了閹割。”
他越說越激動,聲音高起來。
“這是暴君視臣如草芥,專制對人性摧殘,司馬遷用堅毅、堅韌、堅定揭露‘明君’本質,歷史就是現實的照妖鏡……”
他漲紅的臉,一陣咳嗽。
“老頭子別激動,當心高血壓,喝茶,慢點,”張先生老伴遞上茶搖著頭說,“還像小孩一樣。”
一個學期很快在他漫談中過去了,期末他布置作業《分析史記中的人物形象意義》,當時急著趕回家,匆匆寫完一篇應付了事。假期回來后,張老先生對我很不滿,狠狠地批評了我。讓我意識到,治學研究需要嚴謹態度和求真務實。
一段時間張老先生的老伴身體不好,沒有人安頓他。我們四人2人一組輪流給他做飯。一次輪到我和賀師妹照顧張先生,我倆手忙腳亂,潦草做了飯菜,張先生嫌飯太硬,沒有吃幾口就放下,為避免我們尷尬,他幽默地摸摸肚子說:“存貨很多,不餓。”
記憶中張先生始終是很精神的。每星期二上午在家里與我們4位學生聊各色人物,談各種文化現象,評歷史大事件,從《史記》說到《說文》一路“聊”過來,對于古文底子單薄的我來說,我狂奔不止也跟不上他的步伐。
“文字學,我只是開了頭,古人說此雕蟲小技,那可是大學問。”在最后一節課上他微笑用手指敲打著扶手,“侯老師是大家,好好學,文字學要靠一代代傳承下去。”
“許老師發啥呆,還不下車。”車已停在小區門口。我匆忙在這條短信上標注“使命”保存在手機備忘錄里。
下車,四周已經是萬家燈火。
【作者簡介】許評,文學碩士。深圳市鹽田區作家協會副主席,現就職于深圳市鹽田區教育局,廣東省閱讀之師、深圳名師,深圳優秀信息工作者。2020年出版散文集《港口紀事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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